在英国政治领域，“危机？什么危机？”是最著名的引语之一。然而，1979年，前首相詹姆斯·卡拉汉从瓜德罗普岛的会议返回时，实际上并未说出这句话。当时，英国正遭受严寒冬季、高通胀以及大规模罢工的困扰。他当时的表述要克制得多，但《太阳报》的标题却精准地抓住了当时的情绪。
如今的英格兰足球有一种“阳光吉姆”的氛围。过去几个月，一些英超俱乐部高管坚称他们在赛事管理方面表现出色，理应继续维持现有管理模式。但与此同时，我们看到联赛与卫冕冠军之间出现了根本性矛盾、存在非法规则、俱乐部面临财务亏损、球员工会发出威胁、规则存在漏洞、赛程安排引发争议，并且在如何最优分配赛事转播收入方面，国内始终未能达成协议。
面对这些求助信号，现任英国政府决定延续前任的计划，为英格兰职业足球引入一个独立监管机构。正如一位在英格兰足球联赛工作的人士所说：“为什么我们需要监管机构？因为我们自己解决不了自己的烂摊子！”鉴于政府在议会中的多数席位，英超联赛或其他任何一方都无法阻止政府在今年晚些时候设立监管机构。不过，仍有时间确保监管机构需要监管的事务尽可能减少，因为几乎所有足球问题都能够通过足球界自身得到解决。
如何解决呢？我们记得，2021年，当英格兰六家最富有的俱乐部试图加入欧洲超级联赛时，正是另一位前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推动了相关进程。他威胁要用“立法炸弹”来捍卫现状。由于球迷的抗议以及欧洲超级联赛计划本身的荒谬性，他并未动用这一手段。但这一事件引起了他的关注，让他相信，修复那些在六家俱乐部心中种下如此叛逆想法的根源，或许能赢得一些选票。约翰逊本人对足球知之甚少，但他有先见之明（或者说犯了个错误，这取决于你支持的俱乐部所在联赛），任命了懂足球的前体育部长特蕾西·克劳奇主持“球迷主导的审查”。她主导了一项全面的工作，并因倾听各方意见而广受赞誉。主要结论是足球不能再被信任进行自我管理。
所以，约翰逊只是因为担心分裂会破坏某些东西才对足球产生兴趣，而分裂本就会带来破坏。如今的情况与1992年一级联赛的22支球队决定退出足球联赛并成立英超联赛时如出一辙。那么，是时候让各方重新携手合作了吗？我们应该重建沟通的桥梁。我们要将英格兰职业足球重新整合为一个联赛，采用同一本规则手册，组建一个销售团队。我们要确保不再有俱乐部在不同联赛间摇摆不定，使联赛蒙羞。我们要让所有俱乐部都能在更大的蛋糕中分得一块。
首先必须承认，从诸多指标来看，英超联赛为其俱乐部、球员、球迷、转播商以及主办国带来了巨大成功，主办国从中获得了税收增加、旅游收益以及软实力提升等好处。20世纪90年代初，英格兰足球状况不佳。场上表现尚可，但自二战以来，国内观赛人数逐年下降，足球相关利益方在任何事情上都难以达成一致。然而，自1992年起，顶级联赛在最初与英国天空广播公司（BSkyB）签订的为期五年、价值3.04亿英镑的电视转播合同推动下蓬勃发展。但在过去三十年里，英格兰足球的竞争平衡性有所下降。20世纪60年代，有18家不同的俱乐部至少赢得过三个主要国内奖项中的一个；90年代仍有12家不同的冠军俱乐部；但在21世纪头十年，这一数字降至9家，2010年代同样是9家。
这是因为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各联赛之间以及联赛内部开始出现的财务差距已演变成巨大鸿沟。1993年，英超联赛的中央收入为4500万英镑，而英足总联赛的俱乐部共分得3400万英镑，约占顶级联赛总收入的75%。2023年，英超联赛收入达到35亿英镑，英足总联赛略高于2亿英镑，仅为顶级联赛总收入的6%。
在过去三十年中，英足总联赛的收入增长了六倍。这听起来似乎不错，但与英超联赛相比就相形见绌了——英超联赛的收入增长了78倍（这仅仅是联赛从媒体版权和商业交易中获得的中央收入）。若加上俱乐部自身的门票、商品和赞助收入，2022年英超联赛与英冠联赛（旧的二级联赛）之间的差距为40亿英镑。三年后，这一差距扩大到53亿英镑。
如果你想知道这些俱乐部如何使用这些额外资金，顶级联赛的工资总额自2022年以来增加了8.5亿英镑。给予球队以缓解从英超联赛降级冲击的款项如今更像是蹦床而非降落伞，这扭曲了英冠联赛的竞争，给其他俱乐部理性的所有者带来了艰难抉择：要么过度投入，要么放弃升级。而且如今的升级也今非昔比：本赛季看起来会像上个赛季一样，所有三支升级球队又将直接降级。
自1992年以来，英格兰职业足球已发生60起破产事件——包括伯恩茅斯（两次）、水晶宫（也是两次）、伊普斯维奇镇和莱斯特城。尽管它们在资金耗尽时都处于英足总联赛，但你应该能明白其中的问题。1992年的分裂对于那些在“河对岸”炸毁桥梁的人来说是个不错的计划，但对“河这边”的人而言，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也是监管机构的主要目标是确保更多俱乐部不破产，以及赛事财富能够更公平分配的原因。
我就这篇文章采访了几位与英超联赛有关的消息人士，他们都拒绝公开表态，因为这是个敏感话题。过去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重建合作似乎已无意义。但如果要转述他们的反对意见，那就是英超联赛中的全球品牌与一二级联赛中的“社区俱乐部”如今的共同点比1992年时更少了。从这些现状出发寻求共识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位高级消息人士也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即如果由英超联赛领先全球的销售团队负责销售所有媒体版权，英格兰俱乐部赛事就能从媒体版权中获得更多收入。他们认为，没有谁比英足总联赛更有动力为自己的版权达成一笔好交易，这才是英足总联赛应专注的方向，而非“乞求施舍”。英足总联赛应竭尽全力实现收入最大化，但声称“整体销售”不可行让我不禁质疑，为何不同规模的版权持有者都要通过媒体代理来销售版权，或者为何英超联赛如今要代表其老伙伴英格兰足球总会销售足总杯的海外版权。
前阿森纳副主席大卫·迪恩是少数几位对1992年分裂表示过担忧的英超俱乐部老板之一，他愿意公开表示英足总联赛和英超联赛应该保持分离。“英超联赛是轨道上最快的火车，”迪恩现在告诉TA，“再挂上另一节车厢只会让它减速。”
我也采访了一些不愿公开表态的英足总联赛消息人士。他们认为重新整合是个好主意，但在政府试图引入三十年来对英格兰足球最激进变革之时，他们不想公开表达这一观点。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找到愿意公开谈论此事的人。
“1992年成立英超联赛也并非好主意，”广告公司萨奇&萨奇的合伙人亚历克斯·芬恩说。他在1990年参与了一份英足总委托的报告，该报告研究了精简联赛的可行性。“当时正确的想法是将赛事统一在一个机构下，为俱乐部和国家队的成功创造时间和空间。看看其他地方的足球运作模式：足球联盟和联赛并行运作，相互共存。1992年，英格兰足球界没有人愿意共存，而英超联赛的成立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因为他们带着所有的炒作和资金消失了。”
联赛二级特兰米尔流浪者的联合主席、前英足总首席执行官马克·帕利奥斯也是认为我们最好团结在一起的人之一。“我更倾向于单一模式，因为我认为这是当今全球化世界的最佳方式，”他解释道，“我们需要有人或某种机制来保护整个赛事。英超联赛需要其下方有一个健康的联赛，因为它不希望看到平庸的球队和毫无悬念的比赛。它需要真正的竞争。良好的治理意味着让所有利益相关者对相关组织的决策机制有信心。我们在足球领域做到这一点了吗？我们需要一个不受自身利益束缚的人来从整体上考虑赛事。这个人会是英足总吗？也许吧，但我只是担心其品牌形象受损太严重，无法承担这项工作。你需要有人从宏观角度看待问题，我认为这就是监管机构的作用所在。”
然而，帕利奥斯认为，将英超联赛和英冠联赛合并会是个更好的解决方案。“这将更容易弥合各层级之间的财务差距，然后你会有一个更具吸引力的产品推向市场，”他说，“谁能抗拒呢？”
将顶级联赛合并为英超联赛一队和二队的想法并非新创。前博尔顿流浪者队主教练菲尔·加特赛德在2008年首次提出这一想法，同时还提出了工资帽和禁止外国所有权的建议，而利兹联队的前老板安德里亚·拉德里扎尼在2018年也谈及过这一想法。他们都未能取得任何进展，因为英超联赛的俱乐部对“他们的钱”（即使是联赛中最短暂的成员也这样称呼）并不感兴趣，他们不想在觉得必要之外更薄地分配这笔钱。
前英足总联赛主席肖恩·哈维现在在雷克瑟姆，他在2014年试图用他的“整体解决方案”改变局面。这是一个激进的计划，将全国联赛（第五级联赛）的前八名球队纳入英足总联赛，然后将赛事重新配置为四个各有20支球队的联赛。当时，这一提议极具争议性，因为他提议取消除第三轮外的所有足总杯重赛，并将大部分杯赛比赛移到周中，以便为更有利可图的联赛比赛腾出周末。他还认为，最后两个联赛应该区域化。如今看来，这些提议似乎没那么有争议了。然而，他依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关键在于尽可能多地分得最大一块蛋糕，”一位英足总联赛消息人士说，“蛋糕如何烘焙并不那么重要。可以将英超联赛和英冠联赛打包出售给出价最高者，而一二级联赛——甚至可能包括全国联赛——则直接通过流媒体向消费者销售。你是试图将联赛比赛转播权卖给拥有联赛比赛转播权的同一家广播公司，还是卖给另一家，以便他们也能获得一些涉及英超俱乐部的比赛？在我看来，这听起来是个有趣的机会。”
曾在查尔顿、南安普顿联队和米尔沃尔担任首席执行官的史蒂夫·卡瓦纳看到了重新统一赛事的另一个优势。“说实话，1992年没有人预见到英超联赛会呈指数级增长，英超联赛以及推动这一增长的人值得称赞，”卡瓦纳说，他现在负责国际律师事务所Gunnercooke的体育部门，“但随着这样的增长，也带来了问题和责任。很明显，拥有一个规则手册本可以避免莱斯特城那种关于哪个联赛对其球员标准规则（PSR）有管辖权的情况。简化管理并减少重复是任何商业领袖的目标。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秘密，英超联赛提出的、英足总联赛也广泛接受的模式是联合销售媒体和商业版权。赛程安排及其复杂性最好通过联合努力来优化，而且相关工作已经在许多小组和委员会中开展。最终，俱乐部在两个组织之间流动，这造成了问题，尤其是由于财务差距。因此，尽管要考虑工作和人员安排，但联合方式应该是前进的方向。然而，从重新分配的讨论中可以明显看出，联赛之间的分歧仍然像以往一样大，所以，尽管合并可以解决许多问题，但或许首先要充分理解彼此的问题，并再次为足球的共同利益而努力，以此作为起点。”
朴茨茅斯大学体育金融副教授克里斯蒂娜·菲利普认同卡瓦纳对工作潜在影响的看法。她也怀疑如今联赛之间差异是否过大，已无法重新整合在一起，并且担心如果小俱乐部再次与大俱乐部混在一起，它们实际上会失去现有的那点权力。但她也看到了“单一治理结构，一个规则手册，这样就不会有人掉队”的优势，并认为重新统一的俱乐部赛事将被激励去更具战略性地思考。此外，俱乐部将希望缩小各联赛之间的差距，新联赛将拥有更大的谈判权，而低级别联赛将能够“利用英超联赛的品牌”，从而带来更多收入。
伦敦大学伯克贝克商学院高级讲师肖恩·哈米尔也是重新整合的支持者之一。“除了那些希望保留成为某种‘超级联赛’项目一部分的俱乐部外，这对所有俱乐部都有利，”哈米尔说，他是伯克贝克体育商业中心的主任，“从‘大图景计划’和欧洲超级联赛计划来看，英超联赛中至少有六家俱乐部在理想世界中更愿意加入另一个更具国际性的联赛作为其主要联赛。（欧洲超级联赛支持者）A22并没有消失，他们正在努力完善他们的方案。我一直认为，英超联赛中大俱乐部不想在英格兰建立一个真正的俱乐部许可制度的主要原因之一是，这将使他们被锁定在一个有组织的团结体系中，与低级别联赛建立联系，而这种团结将用于建设低级别联赛的商业，而不是用于球员支出。
“换句话说，这将使联赛整合得过于紧密。他们希望保留1992年式分裂的选项。残酷的事实是：‘英超联赛人士’只对英超联赛的大俱乐部感兴趣。你只需看看足总杯在足球日历中地位的持续下降，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影响。如果英超联赛俱乐部及其代言人真的想帮助英足总联赛俱乐部，他们会在日历中为足总杯腾出更多空间，而不是更少。你对这一切研究得越深入，就越不得不勉强得出结论，我们可能确实需要一个独立的监管机构。”
所以，我们又回到了原点。让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它能概括我对维持英格兰足球分裂理由的看法。这是前利物浦主席诺埃尔·怀特与《卫报》的戴维·康恩之间的一段对话，康恩在他2005年的书《美丽的比赛？》中讲述了这个故事。康恩一直在试图弄清楚1992年顶级俱乐部为何想要退出足球联赛，怀特在2019年去世前，终于同意与他会面。当记者暗示唯一的动机是金钱时，怀特说：“嗯，背景因素不止这些——还有另一个原因。”“终于！”康恩写道，“那是什么呢？”“我不能说，”怀特回答。“你不能说？”“不，我不能。”“是机密吗？”“不，我想不起来了。”“你想不起来？”“不，我想不起来。我得查查我的笔记。”这个原因至今仍未被记起、未被发现，也无法被证明合理。
作者：Matt Slater，The Athele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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