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波

沧州雄狮、广州队和湖南湘涛分别未能通过本赛季中国三级职业联赛(中超、中甲、中乙)准入，引发了颇为强烈的舆论反响。然而，这已是中国职业联赛史上少有的“好年景”了——三级职业联赛共有52支球队(中超16、中甲16、中乙20)，3队未过准入，占比不到球队总数的6%。而涉及类似话题的几项统计数据，就更令人难以接受甚至难以置信!

中国足球自1994年开始走向职业化，到刚刚结束即将的2024赛季，30年历史上，三级职业联赛(顶级联赛、次级联赛、三级联赛)一共产生了93次冠军、64支冠军球队，这64支冠军球队，其中45支先后解散，存活率只有29%!

而最新统计数据显示，自2004年中超元年以来，一共有38家俱乐部进入过中超行列，如今中超刚满20岁，正是青春勃发的年龄，这38家俱乐部已有22家退出足坛，这意味着超过半数的中超俱乐部“英年早逝”。

如果说，这两个数据离我们比较远，人们感觉上或许还不算痛切，那么举个近一点的例子：4年前的2020赛季，出战中超的16支球队，目前依然“活着”的，只有山东泰山、上海申花、上海海港、北京国安、天津津门虎和河南等6支球队，包括当季中超冠军江苏苏宁、亚军广州恒大，以及广州富力、河北华夏幸福、重庆当代、大连人、青岛黄海、深圳佳兆业、武汉卓尔、沧州雄狮(前身石家庄永昌)等10支球队，均已黯然谢场，“死亡率”高达63%!

而无论29%的“冠军存活率”、超过半数的“中超夭折率”，还是短短4年至今63%的“中超死亡率”，都表明，中国职业联赛尽管有了30年历史，到了“三十而立”之年，但不光没“立”起来，连正常情况下半岁后的“断奶”、周岁后的“走路”，亦未完全学会。30岁了，青春期早该过了，生活还不能自理。一旦离开“保姆”、不能“啃老”，一天也坚持不下去。它们岂止是生存在温室里，简直就是活在婴儿保温箱内。

分析一下中国职业联赛迄今“死掉”的这么多俱乐部，除政策原因隐退的八一队，当年“一怒之下不跟你玩了”的武汉光谷，还有个别因受罚退出者等之外，绝大多数都是“人没死，钱花完了”，债务缠身资金链断裂，实在走投无路，才被迫选择“自我了断”的。

职业足球是市场经济的产物，市场经济的法则是自负盈亏和优胜劣汰，任何企业必须先解决生存问题，才可能去寻求更高层面的发展。中国职业联赛的“死结”就在于，它不是始自市场，又不想以市场为本;要享受市场的红利，却不愿按市场的规律办事。就连职业联赛的基本定义，中国足协换了这么多次届，没一任掌门人能搞明白。陈戌源之前，职业足球跟政绩足球是画等号的;到了特立独行的陈戌源这一届，职业足球被定位成“公益足球”——叫一堆缺乏起码生存能力、捧着金饭碗和泥饭碗讨饭吃的“乞丐”去搞“公益”，把中国足球搞成眼下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比之前任，宋凯的眼光似乎更长远些，开始重视中国足球的基础建设，青训、教练员培养、社会足球发展、管办分离等议程逐渐上位，可是从去年底的“八大要点”到今年初的“十一项主要任务”，仍只字不提最根本的那个话题——如何给职业联赛俱乐部营造他们能够维持生存的市场环境。职业联赛就是个专业市场，俱乐部就是这个市场上的企业，企业能赚钱养活自己，它在市场上才有存在的意义。拥有成熟的商业运作模式、均衡的财务结构和健全的风险防控机制的企业越多，这个市场就越稳定、越有活力。

就像一个家庭，孩子要上名校、将来找一份好职业;太太想买名牌包包、住大房子，男主人想换一部好车，全家还计划每年至少两次出国旅游休假……这都是人之常情。问题在于，谁为这些美好生活愿景变为现实买单?假如这个家庭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只能靠啃老、借贷，或是砸锅卖铁，这些愿景能实现吗?实现了能持续吗?职业足球同理。欧美职业联赛花钱多，人家挣得也多。日韩职业联赛挣钱本事不大，所以它们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中国职业联赛最厉害，只会花不会挣，崽花爷钱不心疼，花完了背一屁股债两腿一蹬拉倒。让他们花自己挣的钱，一切毛病都改了。宋凯真想有所作为，不妨由此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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