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些人花钱只是为了看22个雇工踢一个皮球，那么小提琴不过时木头加弦线、哈姆雷特不过是纸张和墨水。

—J.B.普利斯特列，1929年

20世纪初，欧洲知识界流传着一句谚语：“一个英国人，只是傻子；两个英国人，是一场足球赛；三个英国人，就是大英帝国。”这是用来褒扬英国男性的，但很快事实就超出了这句格言的范围。1930年，在乌拉圭举办第一次世界杯足球赛时，只要有两个及以上的欧洲和拉美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就会来一场足球赛，或者至少会聊足球。​

​足球本不是世界的宠儿

但足球成为世界上最流行的运动，却和正式成立之初的大英帝国没有什么关系。足球是19世纪后半叶体育革命的最大受益者，确是英国主要运动项目中最后一个在英伦三岛意外发展起来的。这可能是世界运动中最大的悖论。时至今日，在除了英格兰和苏格兰以外的英语国家里，足球依然不是冬季最流行的运动。

橄榄球是足球类运动中第一个从起源地扩散出去的。维多利亚足球（后来的澳式足球）完全在澳大利亚发展起来，实际上它的规则是从英国各种足球运动中借鉴而来的。19世纪80年代，在美国和加拿大各种基于网格式橄榄球场的足球出现，并成为主要的足球形式。冰球是加拿大无可争议的国明运动，而冰球早期的规则出自橄榄球。美式足球自认为是例外，但是它早期的大部分要素都能在英式橄榄球中找到。爱尔兰的GAA盖尔足球融合了英式足球和英式橄榄球的要素，还有间接证据表明它借鉴了澳式足球的规则。

不同类型的足球都没能在发源地以外地区的精英中流行。每种足球的名字之前都有国别名，这说明它们在其他地区缺乏影响力。一旦某一种足球开始流行，具备文化意义，名族认同和名族性随之而来，因此无意在去其他地区发展。另外，各国不同版本的足球，都被非英语国家视为“足球”这个英式运动的子集。英国是20世纪全球最强大的帝国，因此世界其他地区在研究运动时，往往注意的是英国，而非英国的殖民地。即使是美国体育运动的支持者，也心照不宣地同意这一观点。美国业余主义的积极支持者卡斯帕-惠特妮记者、美国右翼政治家亨利-卡波特-洛奇都认为，体育是英语国家征服世界的重要因素。

相对的，由于足球运动和民族与区域认同的关系，其他的国家的足球很难挑战本国足球的地位，尤其的英式足球。19世纪末，在英式足球正式成型之前，各种类型的足球都已经出现并获得大量的观众。虽然所有英语国家都有英式足球，但是在英伦三岛之外，除了在南非的黑人中，英式足球微不足道。

​若干个足球流行起来的理由

只有英式足球成为全球性运动，然而它的崛起并不简单，也不是注定的。今天的大部分历史学家认为，英式足球是由于其内在特质才能在全球发展。有人认为是因为英式足球是“完美的运动”。戴维-戈德布拉特是最早的足球编年史作者之一，他曾表示英式足球的成功是因为“罕见的身体和艺术的平衡、瞬时反应和复杂战术的平衡”。在诸如此类的美学探讨中，一般是先找出一项运动的优点，，然后做出相应的判断。如此的说法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另一个同样错误的说法是，英式足球用脚踢而不用手传球，所以比橄榄球和别的足球类型更“自然”。这是反因为果。英式足球显得自然，是因为它十分流行、无处不在，这使大家更习惯英式足球而不是它更自然。这种“不自然”或者说现代性，提高了它的吸引力。

同理可以反驳所谓英式足球比其他运动“简单”的说法。因为只能用脚，所以英式足球很难掌握。另外，你试图向别人解释越位时，你也知道它并不简单。所谓简单，是对比现代一些高度发达的足球类运动，而忽略了19世纪末所以足球的规则都比较简单的事实。英式足球的危险性也并不低于橄榄式的足球。​

​职业化改革是足球运动倡导者最伟大的决定

既然足球不是因为内在优势而在全球流行，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答案在19世纪末英国职业团体项目的发展中。在19世纪80年代之前的英国，橄榄球比英式足球更受欢迎。橄榄球俱乐部的数量远远大于在FA（英国足协）注册的会员数量。两者都各自定义了运动规则，但是两种规则有很大重叠。很多俱乐部同时参加橄榄球和英式足球，或者两者混合式运动，甚至俱乐部自己发明的变种。19世纪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通过联盟杯竞赛的区域对抗，两种形式的足球都有了更广泛的社会影响，因而推动了运动的商业化、促使英式足球和橄榄球完全规范化并相互分离。

到了1880年，在曼彻斯特、利物浦、利兹、伯明翰、加的夫、格拉斯哥等英国的主要工业城市，工人阶级开始对足球和橄榄球感兴趣。在这些人口汇聚的大城市，两种足球运动都开始融入大众商业娱乐中，并有谣传称工人运动员是收费打球。在英式足球领域，对球员薪酬的担忧在1884年达到顶峰。普雷斯顿队在足总杯中对战伦敦的中产阶级绅士俱乐部厄普顿公园队，双方以平局收场，但厄普顿公园队抗议对手使用职业球员。FA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但发现普雷斯顿队为球员安排工作的事实，于是取消了该队参加足总杯的资格。普雷斯顿队坚称自己的做法没有问题，北部和中部的另外40家俱乐部也表示支持，并威胁要成立“英式足球协会”。面对可能分裂的风险，FA决定妥协。1885年1月，FA投票批准在严格控制的前提下进行职业化。

英式足球的公开职业化。对橄榄球有极大的影响。RFU在FA职业化两年后认定其失败，宣布橄榄球坚持业余化，所以职业化的做法都会被严厉惩罚，球员和俱乐部遭到禁赛或者驱逐，最终在1895年造成了橄榄球的分裂。“英式足球狂热”正式在此期间席卷英国。

职业化改变了英式足球。最直接的变化是，以公校和大学球员为主的球队再也不能打入足总杯决赛。英式足球的天平坚定的偏向了以工人阶级职业球员为主、以商业盈利为目的的俱乐部。这个做法使联赛得到了广泛的接受。

在业余化运动中，俱乐部根据社会地位来选择球员和对战球队，而职业化和联赛制度使英式足球开始择优录取。虽然球员收到社会地位和教育背景的限制，但英式足球还是成为了体育界“唯才是用”但代表。在联赛制度下，俱乐部的地位由比赛成绩来客观决定，而非安社会阶层划分。国际足球联盟主席、世界杯的创始者儒勒-雷米特后来写道，足球“让人们相聚、平等”。

职业化给英式足球带来持续竞争和精准的评估、用市场需求代替私人关系，这些对资本主义经济至关重要。职业英式足球和美国职业棒球队文化，是资本主义世界在娱乐业的摹本，它们体现了资本主义迷思中的公平竞争、法律面前的人人平等和仅凭实力取胜的观点。在英式足球的九十分钟或棒球的九局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生启示被生动的排演了一遍。胜者为王，败者碰壁。​

​走向世界的足球

将英式足球带到海外的，主要是和足球联盟创始人意义的商业技术类中产阶级。带去德国的，是商人、实业家、工程师和销售代表。在巴西开展英式足球的，是英国的煤气和铁路工程师。英式足球成为了贸易和沟通的桥梁，让英国和非英语国家建立起商贸关系。将英式足球带到英国以外地区的年轻人，大多出自技术性和管理类中产阶级。在法国、德国和瑞士，英式足球成为商学院、工学院和理工专科学校的主打运动项目。

英国足球联盟的领导者几乎病态的忽视海外，但是由于英式足球的职业化文化，他们并不能阻止1904年FIFA在巴黎成立。FIFA成立后，英国很快被边缘化，英式足球在非英语国家蓬勃发展。FIFA不需要依附于FA或英国足球联盟以维持正统性，英式足球可以独立与英国管理者了。

20世纪20年代，欧洲和拉美像维多利亚时代后期的英国一样，开始了英式足球成为大众运动的过程。全面职业化毫不费力的得到了推广。这里诞生了世界杯和奥运会的分道扬镳，FIFA举办世界杯的一个理由，用FIFA秘书长亨利-德洛内在1926年的话来说就是，“今日的国际英式足球，不能在受限于奥运会的约束”。当时，奥运会是国际英式足球的高峰，但是由于其秉承业余主义，所以已经职业化的国家不能参赛。

基于这一表态，1930年在乌拉圭举办了第一次世界杯足球赛，英式足球最后的英国血统被颠覆了，从此，英式足球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全球体育项目。​

​END

整理自《体育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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